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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赫】无声奏鸣

写在前面:
1.特工paro:普通人尤弥尔x退伍特工赫里斯塔(无差)
2.五小时写作练习。有点随笔性质。一发完结。
3.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悬疑、刺激,也没有实际上揭示真相。只想写一个小火慢炖的爱情故事(¦3[▓▓]




无声奏鸣



(上)


直到第二次示爱,尤弥尔仍然不完全了解她的一切。包括情感、工作、家庭,包括那个名字的真实性,包括她的眼泪在内的、她曾经的一切。


初次认识赫里斯塔·兰斯是在一个漆黑的冬天清晨。那时沉睡的黑天像封冻的海洋冰层,冰层较薄处是湿润浓云的裂隙,月亮像滚烫的玉石般在裂隙中一闪而过。
当时尤弥尔正准备开车去工作室赶工。低头锁门的尤弥尔,看见了一双狗鼻子一样的小皮靴藏在灰绿色的长裙中。一个小个子金发女子扶着行李箱,一面向尤弥尔展示她的手机屏幕,一面说自己是莎夏·布劳斯警官介绍过的……——尤弥尔想起来,莎夏跟自己提过她的一个同事,从事过机密工作,退伍之后希望租住自己楼上闲置的的公寓。
尤弥尔观察这个女子。她有一双平和而冷漠的眼睛,但双颊却因此刻的微笑而饱满。这真是一张除了美丽之外毫无惊人之处的脸孔,那种不真诚的烂漫温柔反而令人不适。
女子耐心地等待尤弥尔看完手机上的留言,疲惫的眼神像银蓝色的半个月亮,她说话时笑容没有改变:“赫里斯塔·兰斯。请多关照。”



据沙夏描述,赫里斯塔从前是个特工,后来因为需要“身心的休息”而退伍。她现在从事着与过去毫无关联的工作。她在一家只有两个员工的礼品屋做着理货员的工作,有时到教会学校进行公益演出。
与想象中的不同,赫里斯塔极少在生活琐事上麻烦尤弥尔。唯一一次请尤弥尔帮忙,是在更换灯泡时向尤弥尔借用梯子。尤弥尔在赫里斯塔的客厅里手扶着铝制的芹菜杆一般的梯子支架,打量着公寓的陈设。她发现除了书房里黑色的琴谱台、餐边柜上的几本书以及关闭的卧室门之外,与出租前并无变化。
尤弥尔在周末的上午会听到楼上传来小提琴的声音,那种声音让她联想到追逐着和风的藤蔓,这时她总觉得赫里斯塔也太不像个……条子了。
渐渐地,驱车上下班的途中尤弥尔也会路过赫里斯塔工作的礼品店,如果下班后无事可做,她会进店与赫里斯塔闲聊并顺便载她一程。她们有时候会聊起时下火爆的“柯尼秀”,有时则是各自的其它兴趣。这时候尤弥尔又会觉得赫里斯塔真是个完美的条子,因为赫里斯塔无事时总是沉默,只随着尤弥尔的提问发表意见。
尤弥尔有时忍不住表示出对赫里斯塔从前工作的兴趣,赫里斯塔总开玩笑说自己是小提琴手或者诗人,因为她的职业曾经要求她继续磨练琴技或者阅读古怪的书籍文献。如果尤弥尔双手摆出持枪的形状,问她:“我说,你会不会‘嘭~’?”赫里斯塔就一定会起身擦拭工艺品,对她说“我们是时候回家了”。
不久以后的尤弥尔会无意识地回溯自己与赫里斯塔之间的这些“秘密”,或者说是二人相处的点滴。她会忿忿地发现这只是她自己的秘密,因为只有她是真诚地靠近,而赫里斯塔则是理所应当地躲藏。


尤弥尔第一次在街区的酒吧见到赫里斯塔。尤弥尔以为赫里斯塔不会对这个迷狂的地方感兴趣。赫里斯塔绕开后背映着舞池灯光的斑纹的醉酒女人,那人坐在吧台边,掏出汗湿的信纸写一封长信,寄给遥远深夜中某条火车的某个窗口;她又躲开火鹤花一般的青年男人们,他们高声谈笑着把赫里斯塔错看成自己的女伴。
赫里斯塔找到尤弥尔时,尤弥尔刚刚让一个敞着怀喘着酒气的男人又输了二十美元。捕蝇草一样形状的破酒瓶在尤弥尔的右小臂上咬出四道深沟,从她手腕上的黑痣一直到她的手肘。但尤弥尔还没来得及又惊又怒地骂一句“婊//子养的”,一条像雌狐一样有力的柔韧的小臂就让那捕蝇草脱手了,紧接着赫里斯塔转身高抬腿踢歪那个醉汉河豚般的下巴。赫里斯塔身上紧紧裹着和很多女孩一样的玫红色的帽衫,只有一缕拇指粗细的金色鬓发、一双蓝眼睛在一片骚动中闪光。她优雅地把鬓发缠绕在指尖,平静地评论道:“婊//子养的。”


从诊所回公寓的路上,月亮在墨水潭般的云层中溶解又析出。汉堡王正对的马路上,几个小孩趁着没有快车驰过,趿着运动鞋小跑通过。
方向盘交给赫里斯塔,尤弥尔坐在副驾驶座清点药品和棉签。赫里斯塔的数落蛰得尤弥尔的心房阵阵颤抖。丝滑的赫里斯塔也可以含芒带刺,这个事实真的过于性//感。
尤弥尔脑海的燥热喷薄欲出。此刻令尤弥尔着迷的是赫里斯塔真正的一切,她的力量、她的午夜梦魇,她小提琴曲的真正倾诉对象,给她最爱的书夹上书签的那只手,她年纪轻轻成为特工又退伍的所有故事,她始终闭口不谈的原因……
晚上十二点整,赫里斯塔走上楼梯的时候尤弥尔还跟在她身后,瓮声瓮气地抱怨着头痛。尤弥尔猜测着赫里斯塔的脸颊是因此绯红还是因此苍白,还是疑惑地微笑、把这当成闺蜜的固执请求。
尤弥尔坐在赫里斯塔的沙发上。琴谱架今天被移到了客厅,尤弥尔左手边就是打开的空琴箱。尤弥尔想在琴箱里找到放过枪弹的痕迹,抠不掉的风干血迹,奇怪的凹陷和弹孔,或者干脆是一封信的一角、上面写着“请记住我我爱的赫里斯塔”或者“再见了赫里斯塔”。但是平凡的琴箱守口如瓶,死守着过去的神秘,似乎也否认着赫里斯塔现在这幅面孔的真实性。于是尤弥尔一无所获。
从不在尤弥尔面前开放卧室的赫里斯塔,轻轻打开了卧室的门。她走进了卧室。她没有关门。
尤弥尔忍无可忍,她心想“够了,这就是个暗示”。于是她轻捷地走进赫里斯塔的卧房,自然地带上屋门。尤弥尔活动着受伤的右臂,摩挲着下巴,余光飞向赫里斯塔、但好像又在直勾勾地看她。
每当话题来到赫里斯塔的曾经,赫里斯塔总会礼貌地沉默,或者露出不知从何说起的神态。尤弥尔心中埋怨欲言又止的赫里斯塔,但她发现她自己也不知该从何问起。她先是看着床尾,赫里斯塔在那里一会儿把琴弓反复地拧松又拧紧,一会儿又慢慢擦试着f孔中间的灰尘。她又看向自己手边的床头柜,上面放着一本由报纸包裹的书。
尤弥尔翘着手指小心翼翼地剥开书皮,发现这是一本《百年孤独》。瑰怪的深色花纹已经出现了发白的褪色,但是布满缺口的腰封却还留着。一个木质书签夹在神秘莫测的某两页中间。
尤弥尔对阅读不感兴趣,也不了解书中如车轮上的泥土般相互粘结、循环往复的那几个或几百个故事。她只想知道被那书签定格的书页上是否有一个被荧光笔标记的句子,是否有赫里斯塔或者别人的铅笔笔记。她要找的是她愿意接受的赫里斯塔的一切。
尤弥尔的心跳震得她自己耳膜嗡鸣。或者永远一无所知,或者成就这难忘的一夜。
于是她翻开了夹着书签的书页。




(下)

尤弥尔的两次示爱中,第一次尤弥尔听到了赫里斯塔的过去,而第二次却没有。


尤弥尔打开书的刹那,一个盈满阴影的手掌按住了她的手背。赫里斯塔拿起那本书,重新包上封皮后,把它藏在陈列着数十本同样封皮的书籍的书架上。
然后赫里斯塔回到床尾重复着她的琐事,用职业化的不动声色的口吻询问尤弥尔的目的——“执意追究我的过去的目的”。
午夜十二时半的床边,尤弥尔见到了过去的赫里斯塔在现实中的投影,见到了尖竹蜡一般灼痛地燃烧着融化着的赫里斯塔。尤弥尔不明白这是真正的赫里斯塔,还是只是真实的一部分。
“我的目的就是……”尤弥尔像豹子一般轻轻走向赫里斯塔,在她反抗之前凑近她的嘴唇,但最后忘记亲吻她,“就是这个。懂吗?”

第一次告白说不定是出于卑鄙的怜悯、好奇心和爱美之心。赫里斯塔擦拭着琴马周围的白灰,摇头拒绝。原因并非“可惜你是个女人”“今年没有恋爱计划”,而是:
“可我了解你什么呢?尤弥尔。”
那时她往常的烂漫和知性消失不见,露出了玉石般的沉静和雪茄烟气般的忧郁孤独。
尤弥尔追逐着她躲闪的眼神。这个委婉的问句,真正的意义是“可你尤弥尔又了解我什么呢”。尤弥尔无可奈何,额头抵着赫里斯塔额前的发丝,而赫里斯塔静如石雕。尤弥尔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从门前的狗鼻子皮靴说到礼品店里的掸子,从真人秀说到文学艺术,从回家路上的温和说到酒吧之夜的锋利。这是她所了解的赫里斯塔,但也仅此而已。
赫里斯塔保持着玉石烟雾般的忧郁,深深呼气,长长吸气,然后飞快地讲述、不停地背诵自己的故事。
尤弥尔目瞪口呆又毫不意外地听着,好像在欣赏颠簸的奏鸣。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被鬼魅的节拍追赶上。

又是一天下班,尤弥尔在夹克衫下缠了绷带,在雨中故作平静地开车路经礼品屋。和从前没有任何不同,有时赫里斯塔坐在柜台等她,有时另一个女孩会告诉她赫里斯塔已经离开。
今天尤弥尔没能载赫里斯塔回家。她猜想赫里斯塔是急于购买街区超市的特价笋干。尤弥尔想象着赫里斯塔在人群中挎着购物袋回复邮件的样子。
“那都不是真的,尤弥尔。”那天晚上赫里斯塔向她坦白后,在洗脸池前这样告诉她,“我不是你会感兴趣的那种……正常的女人。”
尤弥尔倚在门口看着镜中擦拭面部的赫里斯塔,像在看一个人的梦境在另一个人眼中的投影。
令赫里斯塔逃避或屈服的,是宣誓着强权的纹章、违心的背叛、与告别等同的告白,还有一个或一些早已化为符号的褪色的面目,还有早已亲口告别但仍在记忆中存活的鬼魂。
赫里斯塔出神地盯着水池的漩涡。尤弥尔被她的无情和疲惫深深刺痛了。她否认那些幸福的瞬间,她否认尤弥尔这份热恋的真实,却要相信记忆中那些令她痛苦的永恒深壑。
雨势渐猛,车灯和商家的灯光溶于雨水、从车窗上流下。尤弥尔调快雨刷,在绿灯亮起时踩下油门。她想象她的无情的工于伪饰的赫里斯塔坐在副驾驶座,与初次见面时一样冷淡、疲惫、不真诚地微笑,告诉她“忘了吧”,然后在淅淅沥沥的灯光中永恒地消失。

赫里斯塔在教区公益演出的那几天,尤弥尔刚好在假期,于是全权负责了赫里斯塔的接送任务。
尤弥尔的轿车开过一家夹在洗衣店和便利店之间的狭窄书店,赫里斯塔告诉尤弥尔这就是她从前买下《百年孤独》和《鼠疫》的地方。尤弥尔下意识地看看周围是否真的还存在酸奶小摊和别墅小区。
轿车停在路边,尤弥尔和赫里斯塔闲聊着向书店走去。赫里斯塔特意背着琴箱、手拎谱袋,无意间告诉尤弥尔东边曾经有一圈晾满衣裤的铁栅栏,门前还有过一棵年轻的悬铃木,最低的树杈之间总是卡着一根拖把。
狭长的书店向里延伸,两墙书柜中间是摆成直线的三个书架。一个温和的瘦高女人从阴影中徐徐走出,等着她们结账。赫里斯塔听着厚底拖鞋像粉饼一样噗噗噗地靠近,双颊微红如同夹竹桃,双眸亮起像是尖竹蜡的火苗。但尤弥尔发现这火苗一瞬间就熄灭了。
赫里斯塔摸着下巴,仰头拿了《局外人》和《霍乱时期的爱情》,又在门口蹲下挑了一本介绍香料的杂志。她按瘦高女人计算的折扣付了账,正准备和尤弥尔一起离开时,瘦高女人叫住了她。这女人算错了折扣,她们多付了四美元。
“不要紧,我是熟客,多付也没关系。”赫里斯塔羞赦地、天真地、神神秘秘地四处扫视,左手玩弄着鬓角的头发,“下次来买再说吧。”
瘦高女人礼貌地点点头,按她的指示在笔记本上写下“兰斯 四美元”的字样。
很多年之内赫里斯塔再没回来过。

速食通心粉在微波炉里转圈,蓝石莲旁边的电视机正在小声嘀咕。尤弥尔哼着小曲,用没受伤的左手为自己拌了一碗水果沙拉。
她把蛋黄酱当成了沙拉酱,反应过来后后悔得一拍大腿,中指又不小心撞上了冰箱的直角。这时候她才明白自己忘不了那些秘密——忘不了自己与赫里斯塔之间的那些独特的回忆。
她故作平静地体会过新鲜的回忆,比如赫里斯塔眼中转瞬即逝的火烛,比如她羞涩时颤动的广玉兰般的睫毛,比如撩起她鬓发的左手指肚上黑色的琴弦印记;但那些只存在于赫里斯塔只言片语中的回忆,那些遮遮掩掩的真正的过去,电码、《百年孤独》和《鼠疫》、书店和大丫杈,牵绊着赫里斯塔的种种细枝末节,却真真切切地令她迷惑并且不忿。
万众期待的“柯尼秀”在七点半准时播出,奥斯卡影帝莱纳·布朗做客演播室,在聊天中随口谈起了在故乡和伙伴比赛摔跤的趣事。
又是往事。尤弥尔让电视离开了这个频道。赫里斯塔生活在往事的泥沼里,否认当下的真实。而身为普通人的尤弥尔被这一切深深困惑着。
酒瓶断口割出的伤痕快要愈合了。


最后一天晚上,血痂掉落后留下了或者像蜈蚣或者像玫瑰花茎的疤痕。尤弥尔认为自己不久之后又可以豪迈地签字了。赫里斯塔按住她的手。
伤痕的愈合如同爱情,谎言连篇,循环无常。时间是它的敌人也是它的朋友。
尤弥尔又一次忍无可忍:赫里斯塔按住了这双不受爱慕的手,这显然就是个暗示。她撞上赫里斯塔的额头,两人鼻尖碰着鼻尖,但又没有接吻。“你懂吗?”
漫长的过去终究可以用时间衡量,然而此时此刻在主观上却是永恒的。
“可是!”赫里斯塔的睫毛就像她的嘴唇那样颤抖,“……你连我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她又冷静下来,别过脸去。
尤弥尔的下眼睑温热着,她静静看着赫里斯塔这种无情的神秘。
“希斯特利亚。”赫里斯塔把双眼埋进尤弥尔的颈窝,“我也不姓兰斯——”
尤弥尔摇摇头。赫里斯塔缓慢地呼吸着:“我告诉你我的所有过去。然后……”
“那是其次!现在我要听你告诉我你的名字——你所有的名字当中选一个你喜欢的名字。”尤弥尔的手指穿过那贵妇人丝绸裙摆一样的长发,“管它是不是真名实姓。你懂吗?”
赫里斯塔疲惫地听着,听着尤弥尔湿润的声音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书店里粉扑似的厚底拖鞋声由远及近,热忱地注视着每一个乐章的眼眸渐渐苏醒。但是“再见,我的希斯特利亚”也和记忆中一样响起,摇曳的融融人影隐没在长廊深处,灼灼的眼眸伴随着释然的微笑阖上了。从此真正消融了,那失去面容失去声音只留下纪念意义的某个人、某个过去。
赫里斯塔眼中平稳燃烧的尖竹蜡熄灭了,她一闭上眼就流下两行无声的泪水。
她无声地选择了一个名字,有生之年再没提起过另一个。





直到第二次示爱,尤弥尔仍未知道赫里斯塔或希斯特利亚的全部。但真名实姓的确像极了爱情,或许只有在主观的眼眸中,才可无声地奏响、真实地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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